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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满江红》,商业喜剧与张艺谋的倔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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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3年1月24日11时

电影好拍,好电影难拍。商业片,拍是不拍?另,本文没啥剧透。


1.

2006年,贾樟柯的《三峡好人》拿下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。坐在《杨澜访谈录》演播厅的藤椅上,杨澜问贾樟柯,假如给他两个亿的投资,他愿不愿意跟近年来的名导们一样,转型去拍大制作的商业电影。

贾樟柯说他不会。因为一套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,应该有各种规格的制作,而他有自己的创作节奏。对中国电影界先驱们的“群体性转变”,当时的贾樟柯感到吃惊与不解。

也是2006年,因为一条广为流传的20分钟“短视频”,刚导完《无极》的陈凯歌公开和网友叫板,怒斥其“无耻”。

还是2006年,张艺谋的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和冯小刚的《夜宴》,几乎同台竞技。

当时的国产商业大片,多少沾了点以大为美、以多为好的奇观思维

同样名作改编,同样宫廷主题,同样商业大制作,同样对不上导演一贯的风格。针尖遇上麦芒,最后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刷新了《英雄》在国内的票房纪录,《夜宴》则折戟沉沙。

两年后,张艺谋执导北京奥运会开幕式,成了名副其实的“国师”——虽然现在看来,这个雅号多少带了点刺。那年,张艺谋公开发言,表示“我们的艺术缺少轻松、缺少幽默、缺少温暖,全是致敬、致敬、致敬”。

结果到了年底,冯小刚的《非诚勿扰》再次刷新了内地的票房纪录,正式将商业喜剧拉回了贺岁档的梯队当中。

第二年,北京新画面影视公司为张艺谋争取到了《血迷宫》的改编权。在读完科恩兄弟的黑色暴力剧本之后,没人知道张艺谋当时是怎么想的,总之他找来赵本山、小沈阳等一众当红的春晚小品演员,把《三枪拍案惊奇》也拍成了一部贺岁档的喜剧电影。

人物形象倒是其次,最大的问题是大段小品式的对手戏影响了电影的节奏

后来,《三枪拍案惊奇》成了张艺谋艺术生涯上的一个小污点,尽管他本人从不这么认为。张艺谋觉得,幽默与庸俗之间只隔了一层纸,稍不注意就会捅破,所以他愿意放下高雅跟艺术的身段,去接受《三枪拍案惊奇》式的幽默。

可惜,幽默和搞笑到底是有区别的。搞笑的反面才是庸俗,幽默的反面应该是冒犯。而论起幽默,张艺谋鲜少是冯小刚的对手。

一个是中西部出身的做题家,张艺谋的艺术血管,流动的是裸露而干燥的广袤土壤;一个是共和国首都的土著,冯小刚的灵感心脏,泵出的是城市的车水马龙。两者的创作所呈现出的生命力,有着根本上的不同。

如果全国只许一个地方的人站着说话还不腰疼,那个地方肯定是冯小刚的故乡。Marvin老师将之视为京圈文化自带的一种傲慢,而我的补充是,那是一种由充沛的物质与精神生活所构建起的强大自信,是一种敢于冒犯的底气与余裕。

对自己辛勤耕耘的作品,张艺谋总有异常偏执的艺术追求,但除了《有话好好说》之外,你却很难在他的其他电影里,找到幽默的艺术。

即便是《有话好好说》,张艺谋依然给自己找了一个收废品的农民工角色——一个被冒犯者的角色。电影中的张艺谋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,替姜文饰演的北京流氓,高声喊出那句著名的“安红,额想你”,随后便因为扰民,被围上来的本地人骂得落荒而逃。

《有话好好说》是张艺谋最具幽默感的一部电影,可惜也几乎是唯一的一部,这显然触犯了张艺谋给自己设下的一条底线。张艺谋始终认为,他不一定是中国最出色的导演,但一定是中国最勤奋的导演。

而一位喜欢甚至强调重复自己的创作者,是不可能放着过去的污点不管的。

于是,我们看到了《满江红》。同样的贺岁档,同样的小舞台,同样的悬疑喜剧,同样的小品演员。只不过,这次张艺谋的对手,不再是冯小刚,而是过去那个介于幽默与庸俗之间的自己。

2.

按照“水之道”那篇影评的划分方法,张艺谋显然是个有作者性的导演。由他执导的商业片,除了早期赶工出来的《英雄》《十面埋伏》,沾染了些许李安的习气外,之后的作品都有着一套熟悉的美学主题。

而问题恰恰也在于,有时候,张艺谋本人对工整性的强迫式审美,反而会影响作品作为商业片的最终质感。说得再直白一些,就是拍得有些端着,欣赏时要求一定的审美门槛。被不少观众吐槽的《影》,就是张艺谋表现美学追求的一个典范。

这种固执的对于美的静态需求,可能与他早年的摄影师身份有关。

张艺谋第一次掌镜的电影,是1985年陈凯歌导演的《黄土地》。张艺谋在大部分的全景和远景镜头中,利用黄土地与苍天的自然分割,在画面里营造出了强烈的静态构图美学。即便是看似弃疗的《三枪拍案惊奇》,你也能感受到镜头对于自然取景的异常执着。

《黄土地》

《三枪拍案惊奇》

而在拍摄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时,张艺谋一转思路,将广阔的自然取景风格,切换成了人造物取景的包围感。他为乔家大院方正对称的结构所痴迷,并让负责摄影的赵非用规整的固定机位呈现大院的全景镜头,从而营造出了一种森严的几何构图。

而这种几何感强烈的封闭构图,正形成了本片带有象征与隐喻性的镜头语言

前面提到,张艺谋是一位喜欢重复自己的创作者。在山西拍摄的《老井》,让张艺谋成了中国第一位国际影帝,他太熟悉这片土地了,以至于要把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——一个原著中发生在南方的故事,搬到山西的乔家大院来。

而20年后,张艺谋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主场,在山西太原古县城为电影取景。《满江红》中的许多镜头,也确实呈现出了类似方正与逼仄的构图特色。至少,在镜头语言的构思与审美上,你永远可以相信张艺谋。

《满江红》

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

《满江红》的故事,就发生在一座四通八达、盘根错节的大宅里。在影片开头,一条全景式的垂直俯瞰长镜头,为观众呈现出了大宅复杂嵌套的结构。大片屋檐的遮蔽之下,几位着甲的士兵在狭窄的过道里匆匆行进,穿过一个又一个规整的天井,抵达下一扇大门,好似一群在权力迷宫里乱窜的老鼠。

整个电影的叙事节奏,也呈现出一种规整的模块化状态。每5到8分钟,剧情就转进一次,每次剧情转进,都会伴随场景位置的改变,以及人物关系的逆转,从而让同在迷宫里的其他老鼠——也就是观众,时刻保持一种新鲜感。

为了营造更强的悬疑氛围,将观众的视野紧紧锁定在易烊千玺饰演的狠人将军孙均,跟沈腾饰演的效用兵张大身上,张艺谋着实动了一些脑筋。

至少从电影结尾报幕时,着重感谢的雕工、瓦工、架子工名单来看,《满江红》剧组的工业水平很到位,应该是按需求搭建了不少的特殊布景。

而《满江红》的取景构图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——窄,极度的狭窄。除了个别在大宅外展现大宋军的镜头,《满江红》的画面全都是小场景,连能容纳两个角色上身的中景,都算是比较宽阔的画面了。尤其是在室内,本就狭小的空间还被许多屏风层层隔开,也在无意中增强了画面的几何感。

而且,在仔细观察整部影片后,你会发现,大宅内部的大部分镜头上沿,都只够得到瓦片的边,而打不到天空。与《黄土地》里,用广阔的自然黄土压迫天空相反,《满江红》用一种人造物所象征的权力结构,阻止那些困在大宅里的鼠辈们看到苍天。

比较明显的例子,就是在每次情节转进时,人物在过道奔跑的镜头——没看过电影也没关系,看预告片就行,里面全是易烊千玺跟沈腾的跑步镜头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宋代铁人三项。而《满江红》使用了大量这样的运动跟踪镜头,来盘活各个静态的悬疑转进。

虽然你能明显感觉到,张艺谋并不擅长理顺一段段的叙事节点,否则他也不至于在《三枪拍案惊奇》里,愣是让两个小品演员用接近春晚的尬聊来转进剧情了。而《满江红》这种利用运动镜头来“串糖葫芦”的手法,也逃不了偷懒取巧的嫌疑。

但是,当那些运动镜头配上一段浑厚狂放的秦腔、豫剧Remix时,说真的,我感觉穿不穿糖葫芦随便你了。没有人能拒绝戏曲和摇滚的组合,没有人!

《满江红》配乐里类似烟嗓的力量型唱法,与豫剧大师李斯忠的风格接近。图源:Bilibili@雪竹月松

但很可惜的是,动感刺激的摇滚戏曲并没能延续到《满江红》的最后。无论是沈腾、岳云鹏防止影片基调从搞笑走向庸俗的不动声色,还是张译跟雷佳音在刻画极端脸谱角色时的人格魅力,都没能让《满江红》贯彻开头时的杀伐果断。

如果你对《满江红》的期待,是盖·里奇式的快节奏黑色喜剧,那么张艺谋恐怕只能满足你5分之3了。至少在最近几年的春节档,如果一个导演想把电影拍得跟《满江红》一样充满暴力,那么一些妥协是理所当然的。

3.

是的,其实《满江红》有不少的暴力擦边元素。直到“精忠报国”的主体性叙事插入之前,整个影片的基调甚至有些下行,出现了很多黑色电影混杂苏联笑话的奇特化学反应。张艺谋故意选择了铁青的整体色调,用来衬托黎明前昏暗肃杀的氛围,整部电影的暖色调屈指可数——确切来说,是出现的“红色物体”屈指可数。

如果不把忠肝义胆的红色算进来,整部电影的红色可能就只限于孩子手里的樱桃和女人头上的花了。所以,我真的很难用“红运开年”的口号向别人安利这部电影。答应我,最好别带自家小孩去看,可能会遇上一些不属于喜剧范畴的尴尬场景。

如果有充足的观影经验,且熟悉一些历史的话,《满江红》的题眼可能支撑不住它的悬疑

当然,如果并不介意“糖葫芦串”本身的完整性,就算最下面串着几颗红枣干也无所谓,那么《满江红》的观影体验还是相当不错的。哪怕推理上做不到意外惊喜,至少也算笑中有泪。快160分钟,接近3小时的时长,能让观众在大半的观影体验里,把自己的视角收缩并聚焦到一座闭塞又单调的老宅上,还能做到凝神静气,这已经是相当合格的商业电影了。

观察张艺谋最近两年的发片频率,不难发现,他已经找回了那个勤奋的自己。当年有记者问张艺谋,别的大导演都是几年一部大制作,为什么他拍《英雄》和《十面埋伏》,中间只隔了2年?张艺谋是不是喜欢重复自己?会不会导致创作质量的下降?

时间一晃到了2020年,用《一秒钟》给电影递完情书的张艺谋,开始了一年两部商业片,外加北京冬奥、残奥会开闭幕式的超高效率产出,活得简直不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。

张艺谋的位置,始终在贫瘠的土地和天接壤的地方

当然,导演从来不是执掌一切的“神”。无论是艺术,是商业,电影永远都是一项集体创作。一个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,其中的每一个环节,都应该有发光发热的余地。就像提起电影摄影,人们就会想起罗杰·狄金斯(Roger Deakins),想到电影配乐,人们就提起汉斯·季默(Hans Zimmer)。

拍摄《满江红》,是张艺谋第3次跟编剧陈宇、摄影赵小丁和剪辑李永一,组成一个固定的合作团队。不出意外,商业类型片的模块化生产,应该就是张艺谋高产的秘密。

2009年,尽管票房和口碑双双滑铁卢,但张艺谋始终相信,《三枪拍案惊奇》也是一次对中国商业电影形态的探索。那时,中国的导演们显然还不清楚,广大人民群众爱看什么;甚至有时候,他们连广大人民群众能看什么,都不知道。

用张艺谋自己的话说,就是不能走好莱坞负责大众商业、中国导演负责小众艺术的老路,导演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。拍《三枪拍案惊奇》,那是在切实地为人民服务。

虽然结果上有些偏差,但国师的这份责任感,倒不是身为创作者的自我感动,也不是身为从业人员的利益诉求,而是迫在眉睫的现实。就在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上映的2006年,不远的韩国已经实现了本土商业电影市场的“去好莱坞化”。

而此时,距离韩国政府正式取消“电影审查制度”,仅仅过去了8年。

如果说,当年的贾樟柯还无法理解前辈们的“群体性转变”,那么在国产商业电影因为各种各样的“技术原因”,被其他国家逐渐甩到身后的20年里,他应该也能感同身受。正因有着先天的残疾,所以有的时候“矫枉”才必须“过正”。

参考资料:

张艺谋的视觉暴力-《三联生活周刊》

张艺谋:拍《三枪》时我一直战战兢兢

王朔聊张艺谋:我觉得他越来越像一装修大师

专访张艺谋:没个性 别人都没有兴趣骂我

【张艺谋】【2019平遥国际电影节】大师班“为了电影的每一秒”

张艺谋聊《满江红》,罕见谈对喜剧的看法

3DM评分:7.5

优点

  • 张艺谋式的精致视觉体验

  • 前期剧情节奏紧凑,悬念步步紧逼

  • 配乐的戏曲唱腔很酷

不足

  • 故事段落间的衔接感比较明显

  • 部分情节的过渡不够平滑,尤其是配乐调性的切换,有如直接翻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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